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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 />     刚刚向两位剑修姗姗走来、好似白云足下生的于姑娘,闻言便立即扭头走了,走出去没几步,她急急一个下坠,匆匆御风返回人间大地。

    王师子跟上于姑娘后,只敢远远跟着,女子为伤心事伤心时,大概是不愿让外人瞧见的吧?

    不过于姑娘好像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,在原地御风停步,只是既不去云海,也不去大地,王师子这才敢凑近。

    于心抬头看了眼云海那边,轻声问道:“左先生是不是既无法离开这边,又很想要重返剑气长城?所以一直很……为难?”

    王师子点头,以心声言语道:“前辈的小师弟,咱们那位隐官大人,好像独自一人留在了那边,所以左右前辈很想去那边。只是桐叶洲如今这般境地,左前辈确实很难离开。”

    于心喃喃道:“他剑术那么高,却总是这么为难吗?”

    左右为难。是因为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去剑气长城,接回小师弟。

    于心不忍。她不愿意自己眼中,有天就再瞧不见那个好像永远孤孤单单的落寞身影。是不忍心他某天就一去不返。

    人间应该有个不用为难的左右。

    有个老秀才气呼呼去往云海,来到坐着的左右背后,左右刚要起身,老秀才都不用跳脚,就是一巴掌摔在他脑袋上,“是不是傻子?!先生没教你怎么找媳妇,可先生一样没教你怎么可劲儿打光棍啊!”

    左右又挨了先生一巴掌,一头雾水。不过习惯就好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郑大风离乡早,目的地也很明确,但是反而一直到了嘉春五年,他才谨遵师命,不再是去往莲藕福地,而是慢悠悠走入了第五座天下。

    这趟悄然离乡,跨洲远游,郑大风按照老头子的吩咐行事,路线奇怪,先去的北俱芦洲,先在那座狮子峰山脚小镇,找师兄和嫂子蹭了几天好酒好菜,嫂子破天荒没骂人,竟然与他细声细气说话了,这让郑大风挺心酸自个儿的,以前郑大风是真没觉得有啥,见嫂子那模样后,才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比较可怜了。

    只是当郑大风酒足饭饱,瞥向屋外空荡荡的院子,就好心好意询问嫂子要不要让自己搭把手,去山上砍几根竹子,帮忙打造几根牢固的晾衣杆,好晒衣服。

    李二当时忙着收拾着碗筷,对此置若罔闻。一天不讨骂,就不是师弟了。

    妇人原本想要骂他个狗血淋头,只是瞥了眼胡子拉碴、好像矮了个头一大截的驼背汉子,她便大为反常,不骂人,说不用了,一低头,快步走出屋子。

    这让郑大风长吁短叹,只得小声问师兄,嫂子是不是在这边给外人欺生,半点没有家乡那会儿的豪杰气概了。

    李二刚收拾好碗筷,不曾想妇人去而复还,拎了两壶酒过来,几碟佐酒菜,说是让师兄弟两个好好聊,这都多久没见面了,又要分开,多喝点不打紧。直到这一刻,妇人才稍稍恢复几分昔年风采,指着郑大风就是一通骂,不老老实实在老家待着看大门,哪怕挣钱不多,可好歹是门铁打营生,外边到底有什么好厮混的,长得这么丑,大晚上站门口就能辟邪,比门神还灵验。屁大本事没有,兜里再攒下点钱,每天只晓得拿一双狗眼瞟那过路的娘们,是能让她们帮你生个崽啊?

    妇人这一骂,郑大风就立即神清气爽了,连忙喊嫂子一起落座喝酒,拍胸脯保证自己今儿要是喝多了酒,醉鬼比死鬼还睡得沉,打雷声都听不见,更别说是啥床铺梦游,四条腿晃荡走路了。

    她气得不行,离了屋子,犹豫了一下,最后连铺子都没待,找关系不错的几个妇道人家,打探口风去了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子,瞎了眼,觉得自己男人的那个师弟,还凑合,兴许能一起过日子。

    早年郑大风看大门或是在街边喝酒的时候,喜欢对着好看女子比划大小,先比划胸脯,再比划屁股蛋,眼睛没闲着,手也没闲着,嘴更不闲着,说丢了魂在她们衣襟里边,让大风哥好好找找,找着了最好,找不着也不怨人……

    就这么个看门却嘴巴不把门的混不吝玩意儿,真要能够拐个媳妇回家,倒也罢了,可惜一个色胚老光棍,一直有贼心,偏没狗胆,到最后也没能找个正经女子当媳妇。也对,就他那模样,又没出息,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,愿意跟着他吃苦。妇人以往骂归骂,私底下也劝过自己汉子,实在不行,就帮着你师弟说说情,先去杨家铺子或是龙窑那边,讨个过得去的差事,再找有那女子未嫁、人也不坏的相熟邻里,撮合撮合,哪怕入赘也好,只要郑大风嘴上少说几句荤话,不管是当个铺子伙计、庄稼汉,还是当个砍柴搬土烧瓷的,怎么也能撑起一个小门小户了。

    妇人一走。

    李二就开始与师弟谈正事,“先熬着,等到了那边再破境,这里边的分寸你自己把握,师父既然还了你剩余魂魄,就别糟践了。万一在接下来的游历途中,不小心破境了,会很麻烦。扶摇洲离着宝瓶洲太远,师父也很难帮你打点门路,也不适合师父出马。”

    在狮子峰,李二帮着郑大风喂拳一场,终于重返武夫六境,虽然离着昔年武道巅峰,还有一大段距离,但问题不大,而且郑大风新结了一颗武人英雄胆,品秩不低。毕竟是一位得过最强二字的纯粹武夫,吃过苦头之后,关键是心气没坠,这就是一份福祸相依的最好磨砺。

    纯粹武夫,拳法之高低,就看心中那一口气之长短。

    一拳递出之前,就要有让天高地陷各三尺的大意思。

    郑大风一条腿踩在长凳上,抿了一口酒,点点头,“我心里有数。”

    等到妇人回到家中,打算告诉男人一个好消息,至于好事到底能不能成,就看郑大风自己的造化了。可妇人却发现那个郑大风已经不在家中,回家路上也没瞧见他啊。酒桌上,只剩下两只空酒壶,几碟子佐酒菜也吃完了。

    妇人疑惑道:“这就走了?”

    李二嗯了一声。

    妇人叹息一声,落座后,望向屋外,“知不道你们男人都是怎么想的,晓不得江湖有啥子让你们喜欢的。”

    既是说一年到头不着调的郑大风,也说她打心眼极其喜欢的年轻人,当半个女婿看待的陈平安。

    李二没什么话可说,起身再次收拾桌子,顺便弯腰拿起郑大风那只酒壶,轻轻晃了晃,真没剩下一点半点的。

    妇人瞥见这一幕,笑骂道:“瞧你这点出息。”

    李二欲言又止,神色尴尬。

    门外那边,有客人了。

    妇人试探性问道:“怎么,你该不是也要出远门?”

    李二挠挠头。

    确实是打算去趟骸骨滩,女儿如今还在那边,李二不太放心,何况于情于理,自己都该出几斤气力。

    如果不是儿子李槐和师弟郑大风先后来这里,李二其实早就要跟媳妇开口了。再者前不久,有人到了狮子峰做客,打算一起去骸骨滩南边的海上,一位是与太徽剑宗帮忙齐景龙问剑第二场的剑仙,一位脑子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清明、得以恢复自由之身的老武夫。

    两人如今都在门外等着李二这边的消息。

    一位成名已久的北俱芦洲剑仙,一位曾经惹来数位剑仙围殴的十境武夫。

    就这么等着李二,准确说来,是等着李二说服他媳妇,准许他出门远游。

    倒也不觉得太过奇怪,反正北俱芦洲山上山下的男子,是出了名的天不怕地不怕,只怕北俱芦洲的自家娘们。

    妇人一拍桌子怒道:“是不是跟郑大风喝了几两马尿,听了几句荤话,就心野了?!”

    妇人大嗓门哀怨道:“我这苦命人呦,儿子最孝顺最懂事,结果常年不在身边,女儿是个死犟死犟的,模样随娘,出息随爹,结果一来二去就成老姑娘了,死活嫁不出去……怨我自己,还能怨谁,早年迷迷瞪瞪找了个废物男人,什么本事都没有,喝过了酒,如今连这点老实劲儿都没了,到头来还是个负心汉子,每天就会念着家外边只会晃胸脯、扭屁股的年轻娘们,我不怨自个儿,还能怨谁去……”

    李二闷不吭声,不敢搭话。

    妇人抹了抹眼角,“瞧着是个老实本分的闷葫芦,里边尽是花花肠子装坏水,造了哪门子孽啊,找了你这么个汉子当顶梁柱……”

    李二瞥了眼屋外,门口那边看热闹的剑仙,以心声调侃了一句,老武夫又附和了一句。

    李二没理会,告诉他们先行一步,自己肯定不会比他们更晚到达骸骨滩。

    那剑仙转身离去,老武夫又笑了两句。剑仙就又搭茬了一番,聊得还挺起劲。

    李二皱了皱眉头。

    这俩找抽不是?

    妇人眼角余光瞥见李二的皱眉头,可是破天荒的事情,她愈发伤心,趴在桌上,先前是装模作样居多,这会儿妇人是有几分心慌,且真伤心了,不过小了嗓门几分,呜咽道:“如今都敢给我甩脸子了,这日子没法过了,嘴上不说,心里边怨我是个不讲理的黄脸婆……”

    李二来到妇人身边落座,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,轻声解释道:“柳儿如今一个人在外边闯荡,我打算去看看她,很快就回家。”

    妇人抬起头,“是不是还要帮李槐李柳,在外边找个狐狸精当二娘?”

    李二摇头道:“你晓得的,我做不来那种混账事。”

    汉子都不舍得说自己媳妇说了混账话。

    妇人看着李二的脸色,小声道:“其实李槐和大风跟约好似的,都是来了就走,你时不时发呆,我便晓得你心思不在这边了。去吧,路上小心,哪怕是学了大风的色胚,也别学大风在外边给人欺负了。当然最好是什么都不学。”

    李二点点头,帮着妇人擦了擦眼角,妇人说什么时候走,李二说今儿就动身,早去早回。妇人就去帮忙收拾包裹。

    那老匹夫在外边没完没了,又开了一句荤腔,原本蹲在门口耐心等着包裹的李二突然起身,大步前行,妇人听闻动静,原先磨磨蹭蹭收拾包裹的妇人,赶紧问李二出去做啥子,李二说门外有狗叫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郑大风从北俱芦洲去往皑皑洲,此后途径流霞洲,金甲洲,再从扶摇洲中部那道大门,因为是别洲武夫,又不是金身境,所以凭借一袋子金精铜钱,得以过门进入第五座天下,来到了新天下的最北边。

    扶摇洲不同于元婴之下皆可避难的桐叶洲,别说是金丹地仙,所有本洲的中五境,一般情况下,都休要奢望跨过大门,不然所需神仙钱,能让一座宗门或是一位上五境传道人,都感到肉疼。而且还不是光有钱就行,得有一位境界更高的师门长辈、同门,战死在扶摇洲东海岸线上,才能赢得一个通关名额,这使得许多破境无望、尤其是魂魄趋于腐朽的老修士,都纷纷去往沿海地带。

    为的就是给各自晚辈让出一条活路,送出一条充满风险和机缘的修行大道。

    扶摇洲之风俗,由此可见一斑。

    扶摇洲山上山下相互牵连,打生打死惯了,反而远远比那一潭死水的桐叶洲,更有血性。

    当郑大风双脚踩在这座天下的大地之上,就悄无声息跻身了金身境,只不过没有武运馈赠,道理很简单,这座天下的武夫当中,藏着一个打熬体魄极好的六境天才,之所以来此,无非是在浩然天下那边,注定捞不到武运馈赠,就来这边占便宜。就这种货色,郑大风都不稀罕当做同道中人。

    郑大风对于武运一物,全然无所谓,自己是不是以最强六境,跻身的七境,甚至八境九境都一样,根本不重要,他确实半点不着急,老头子要是为这个着急,就会直接让他去桐叶洲那边等着,再来这里了。事实上老头子早早提醒过他,不用把武运当成什么囊中物,没什么意思,只以破境快作为第一要务,早早跻身十境就足够。

    最迟一百年,最少山巅境瓶颈。不然以后就在那座天下混吃等死好了。

    郑大风打算去天地中央看一看,听说剑气长城在大战中,通过“飞升”遗留下来的那座城池,就落在了那边。

    在跟郑大风进入崭新天下差不多的时候,桐叶洲太平山女冠,元婴剑修瓶颈的黄庭,也跨过另外一道大门,来到这方天地,独自背剑远游,一路御剑极快,风尘仆仆,她在一月之后才停步,随便挑了一座瞧着比较顺眼的大山头落脚,打算在此温养剑意,不曾想惹来一头古怪存在的觊觎,好事成双,破了境,跻身了玉璞境,还寻见了一处适宜修行的洞天福地,灵气充沛,天材地宝,都超乎想象。

    要说运气和福缘,黄庭确实一直不错。不然当初宝瓶洲贺小凉,也不会被誉为黄庭第二。

    黄庭跻身了玉璞境后,在山巅矗立起一道石碑,以剑篆刻“太平山”三字,然后就下山逛荡去了,原路返回,看看能否碰到几张熟面孔。

    她一向喜欢江湖恩怨。

    在御剑南下途中,黄庭遇到了一个年纪轻轻、深藏不露的黑衣书生,不过双方只是打了个照面。

    先前黑衣书生似乎认得她,主动合拢折扇,停下脚步,与她点头致意。

    黄庭没理会。

    之后随着见到越来越多北游修士,黄庭得知如今的桐叶洲那帮神仙老爷们在好似“搬山”后,除了旧有山上风气越来越重,也有些新的变化,例如当下诸子百家练气士当中,能够掐算方位、拣选适宜远游去处的阴阳家,精准勘验风水宝地的堪舆家,以及农家、药家,以及擅长让钱生钱的商家,都成了人人争取的香饽饽,总之一切能够帮助建造山头的练气士,都会身价倍增。

    至于昔年的山上四大难缠鬼,剑修,兵家,法家,师刀房女冠,随着倒悬山已成过眼云烟,天下形势更是变化极大,也变了,当今天下,除了中央,东西南北四个方向,剑修实在太少。兵家修士多在家乡被强行征调参战,法家也不例外,至于师刀房女冠,别说这里,估计就连浩然天下可能都没几个了。

    一座新天下,在嘉春五年,就已经变得越来越鱼龙混杂。

    既是金身境瓶颈武夫,又是修道之人的杨凝真,化名杨横行,与早早炼化了那把宝镜山三山九侯镜的弟弟杨凝性,先后走入第五座天下,兄弟二人,相互间都没有打招呼,甚至都没想着要碰头。

    作为崇玄署云霄宫的小天君,杨凝性已经凑齐五行之属本命物,来此只为破境跻身玉璞,再成仙人。

    有一个名叫蜀中暑的不知名练气士,连来自哪个大洲都不清楚的一个家伙,占据一处山清水秀之地,打造了一座超然台,设置山水禁制,方圆三百里之内,不许任何地仙修士进入,不然格杀勿论。此人身边有数位婢女跟随,分别名叫小娉,绛色,彩衣,大弦,花影,她们竟然皆是中五境剑修。

    扶乩宗宗主嵇海,宗门的根本术法,是撰写青词绿章请神人,还可以邀鬼仙。

    嵇海请下一位神将“捉柳”,一位鬼仙“花押”,双方境界都是元婴境,联袂庇护扶乩宗的下任宗主,进入崭新天下。

    有一位白衣飘带的山泽野修,少年面容,从桐叶洲进入这座天地后,并不着急赶路,反而开始四处逛荡,专门拣选那些诗家、词家、曲家和赋家之流的练气士,这些存在,急哄哄进入崭新天下后,便开始大声吟诵自己的诗词歌赋,豪放词,边塞诗,婉约词,游仙诗,甚至连那闺阁怨体都用上了,只为求得与这方新天地的共鸣,凭借诗文与大天地小小合道一番。

    那个少年在失去所有兴趣后,终于开始独自游历,最终在一处河水与云霞共绚烂的水畔,少年席地而坐,取出笔墨,闭上眼睛,凭借记忆,绘画一幅万里河山长卷,取名芥子。长卷之上只有一点墨,却取名山河。

    少年掏出两枚印章,在那幅芥子画卷,钤印下“和月色于白云苍石佳处”,在那幅山河画卷,钤印“曾为梅花醉十年,又为桂酿误半生”。

    少年后仰倒去,双手作枕头,笑语喃喃:“动我心弦者,明月,美人,落雪,剑光。”

    剑气长城那座城池,刚刚命名为飞升城。

    陆沉重返青冥天下,孙道长比他先行一步,返回玄都观。

    陆沉到了白玉京,见到了那位身材高大的师兄,懒洋洋凑上前去,趴在五城当中最高一城的最高处栏杆上,微笑道:“不用生气,玄都观,自孙道长到最小的小道童,都对师兄你有情绪。”

    陆沉看着那云起云落,如海上潮起潮落,轻声道:“容得自家人有点情绪,也是一种道理嘛。”

    对于这位白玉京三掌教而言,整个青冥天下,无论是不是修道之人,其实都在一家屋檐下。

    很多情绪是不讲道理的,陆沉却说这就是道理。

    高大道人默不作声。

    陆沉转过身,背靠栏杆,伸懒腰,“哪有不帮师兄帮外人的师弟?五百灵官,误不了。”

    道老二说道:“那个家伙,还被托月山压着?”

    陆沉笑了起来,“怨不得别人,谁让他当年一个客人,有事没事就在鞋底板写字,一个写道老二,一个写陆沉。这下遭报应了吧。”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桐叶洲的山上山下,一直界线分明,一是此洲仙家势力并不如别洲那么众多,再者桐叶洲修士,早早习惯了各扫门前雪,对于山下市井的兴趣,要远远少于浩然天下其余八洲。

    而桐叶洲疆域广袤,这就使得许多一洲版图上的许多闭塞之地,并不知道世道早已不太平。

    一处偏远藩属小国的京城,一个既是官宦之家又是书香门第的富贵人家,古稀老人正在为一个刚刚读书的孙子,取出两物,一只皇帝御赐的退思堂瓷碗,一块君王赏赐的进思堂御墨,为心爱孙子解释退思堂为何烧造此碗,进思堂为何要制造御墨,为何退而思,又为何进而思。

    一座小县城,戏台下边,小女孩学着戏妆女子弯腰,翘兰花指。青壮汉子和妇人们多不以为意,老人瞧见了就要骂几声。

    一位游学士子,在驿站休歇,翻看前朝文人的笔札,从书上看到了那井水可以报时,以及生长在宫城的规矩花,都觉得好生奇怪。

    某个满口金牙的浪荡汉子,带着一群帮闲无赖子,在家乡每天都过着大鱼大肉的舒坦日子,只听说山上兴许真有那神仙,他们却半点不羡慕。

    一处郡城,有个行当,专精某些书画名家的款儿,模仿得足可以假乱真,故而按字算钱,要价极高,正在与一位老主顾讨价还价。

    然后在某一天,就什么都没了。

    黑云密布处,桐叶洲一座沿海仙家山头的上空,蓦然破开一个窟窿,阳光洒落,兵器坠地,一头大妖随后重重砸地。

    又一座大如山岳的巨石,倾斜砸入一座王朝京城的雄伟城池。

    大石之上,一个纤细少女,拖刀而行,背后跟随每一步都震颤大地的披甲傀儡。

    在那第五座天下的嘉春六年。

    偌大一座桐叶洲,除了三座书院和十数座仙家山头,已经悉数沦陷。

    在这期间,一个名叫钟魁的昔年书院君子,横空出世,力挽狂澜。

    而在那扶摇洲山水窟,曹慈在一场出海厮杀当中,破境跻身十境,反杀大妖。

    皑皑洲一处常年天寒地冻的冰原,一群涉险猎杀妖物的北游修士,遇到了一头强悍无匹的妖物,身陷绝境,只能拼命往南边逃遁,精疲力竭后,一个个束手待毙,只见北边那白雪茫茫中,缓缓走出一个从年轻女子,手持行山杖,背着绿竹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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